幽篁殿的冰冷石阶,在萧烬如同灌满铅水的脚下,仿佛拉长得没有尽头。
周围的空气凝滞得可怕,这里本该是宗门最神圣、权利最核心的所在,此刻却散发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淫靡气味。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迈出的脚步。
只觉得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又像踩在师傅那被折辱、被践踏的自尊上。
胸口闷涨得几乎要炸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发出沉闷绝望的回响。
“梦……是梦……一定是梦……”
他嘴唇颤抖,毫无血色,嘴里不停喃喃着。
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丝令人心碎的祈求,“出去就好了……出去就好了……只要走出这殿门,一切都会醒过来的……”
脚步虚浮,跌跌撞撞。
好几次,那双已经无力的腿差点因发软而让他跪倒在地,但他硬是咬着牙,哪怕是用爬,也要离开这个让他窒息的地狱。
他的手胡乱地摸索着冰冷的墙壁,粗糙的石面磨破了他的指尖,传来一阵阵刺痛,但这比起心里的绞痛,根本微不足道。
终于,那扇犹如巨兽之口的殿门出现在视线中。夜风从门缝中呼啸着灌了进来,吹在他脸上,带来冰冷而真实的触感。
他像个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猛地冲出了那扇门。
寒冷的夜风夹杂着枯叶,打在脸上,生疼。
他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身后那座在夜色中显得更加阴森可怖的幽篁殿。
大殿通体黝黑,檐角飞翘如鬼爪探空。大殿上方的水晶仿佛一只充满嘲讽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微光。
殿内那压抑不住的高亢呻吟,那肉体撞击的淫靡声响,那一声声“母狗”、“废物”的恶毒咒骂……如同一把把烧红的铁钩,死死勾住了他的脑子。
林婉柔那张因屈辱和快感而扭曲的脸,那浑身赤裸、遍布红痕的身体,那高高翘起任人摆布的雪臀,还有最后……最后那四目相对时,她眼中闪过的惊恐与绝望。
“怎么……怎么还在这……”
萧烬喃喃自语,眼神涣散。
“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
他突然发了疯似的举起手,没有丝毫犹豫,“啪!”的一声脆响,狠狠地扇在了自己的脸上。
力道之大,让他半边脸瞬间火辣辣地肿了起来。
“醒醒!醒醒啊!”他嘶吼着,眼泪混着脸上的红肿,流淌下来,“醒过来啊!这只是一场噩梦!一场该死的噩梦!”
可是,脸上的剧痛却在无情地告诉他——这就是现实。
残酷得让人绝望的现实。
“不……那不是师傅……不是她……”他抱着头,痛苦地蹲了下去,手指死死抓进自己的头发里,几乎要扯下一把来,“那不是她!!!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那个样子……”
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嘶吼,试图用这徒劳的否定来抵御那足以摧毁他整个世界的真相。
“药园……对了……对了……”他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神中闪过一丝脆弱的希冀,“师傅肯定早就回去了……她在等我呢……她一定是在药园里,像往常一样,在熬药,在等我回去……”
“回去……只要回去就好了……”
他猛地站起身,不顾一切地朝着药园的方向冲去。
夜色深沉如墨,平日里那蜿蜒曲折、两旁种满灵花异草的山道,此刻在萧烬眼中却变得如此狰狞可怖。
那些在夜风中摇曳的树影,仿佛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魅,在嘲笑着他的无能,在窥视着他心底那个血淋淋的伤口。
寒风如刀,无孔不入。
他这具已经沦为凡胎的身体,根本无法抵御这夜间山林的刺骨寒气。
那件单薄的衣衫早已被汗水和露水浸透,贴在身上冰冷刺骨。
他的手脚很快就冻得麻木,每迈出一步都像是在拖着沉重的铁锁。
“嘶……”
寒风灌进口鼻,像是要在肺里结冰。但他感觉不到冷,或者说,那种肉体上的寒冷,比起心里的绝望,根本不值一提。
脑子里浑浑噩噩,像是一团浆糊。
一会儿是林婉柔那温柔的笑脸,一会儿又是她在陆长青身下辗转承欢的淫荡模样;一会儿是她对自己那无微不至的关怀,一会儿又是她哭着说“烬儿是废物”的绝情面孔。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面,在他脑海中疯狂交织、碰撞,撕扯着他的理智。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具被抽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只剩下一个本能的念头——回药园。
回到那个充满了温暖回忆,那个曾让他感到无比安全的地方。
“师傅……师傅……”
他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脚下的步子越来越踉跄。
以前从主峰到药园,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
可今夜,这路却像是没有尽头一般。
他跌倒了,又爬起来;摔破了膝盖,顾不上擦;衣服被荆棘划破,也毫无知觉。
两个时辰。
足足两个时辰,他才终于看到了那扇熟悉的、低矮的木门。
药园静静地矗立在夜色中,木屋里没有点灯,漆黑一片。
在看到药园大门的那一瞬间,像是绷紧的弓弦终于断裂。萧烬紧绷了一路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松懈了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眩晕与黑暗。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跨进那扇门,双腿便一软,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力气般,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意识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仿佛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与焦急,轻唤着他的名字。
“呜呜…呜~”
低沉焦急的呜咽声在耳边萦绕,伴随着一阵阵湿热的触感,软滑的舌头正不厌其烦地舔舐着他的脸颊。
萧烬艰难地皱了皱眉,眼皮沉重得仿佛被千斤巨石压住。
“这该死的……”他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挥开那恼人的东西,却发觉手臂酸软无力。
“汪!”
一声惊喜的吠叫在耳边炸响。
萧烬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黑魂犬那张硕大的、毛茸茸的大脸,近在咫尺。
那双乌黑溜圆的眼睛里,满是担忧与快要溢出来的喜悦,大舌头还挂在嘴边,正准备再次落下。
“小黑……”
萧烬撑起身子,脑袋里像是有一把锯子在来回拉扯,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天刚微微亮,乳白色的晨雾弥漫在山间中,笼罩着一切。
清晨的露水打湿了他的衣衫,寒意顺着肌肤钻入骨髓,让他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在药园门口昏睡了一整夜。
“嘶……”
他摇晃着站起身,双腿像是不是自己的一样,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迈进园内,目光所及之处,一切都如往常一样。
青灵藤依旧在架子上攀爬,血露花在晨光中微微颤动,散发着熟悉的清香。那把被他惯用的药锄还靠在墙角,上面沾着些许泥土。
一切如同往常。
只是那间主屋,那扇总是透着温暖灯光的窗户,此刻却是一片死寂。
萧烬默不作声地推开自己那个狭窄小屋的门,木门发出“吱呀”一声,仿佛一声叹息。
狭小的房间里,除了一张硬邦邦的木床和一张缺了角的桌子,别无长物。
他没有点灯,也没有换下那身被露水和汗水浸透的衣服,就那样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
“师傅会回来的……一定会的……”他在心里默默念着,眼皮再次沉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陷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梦里,他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凡人小孩,林婉柔不再是师傅,而是他温柔美丽的母亲。
父亲萧大勇也不再酗酒赌博,而是一个憨厚慈爱的汉子,每天下地干活回来,都会把萧烬举过头顶,逗得他咯咯直笑。
他们在乡下有一间不大却温暖的院子,种满了林婉柔喜爱的花草。
“烬儿,快来吃饭了。”她的声音温柔得像春风。
“娘,我要吃那个大鸡腿!”
“好,好,都给你。”
画面一转,他长大了,成了一个英俊潇洒的少年修士,天赋异禀,修炼速度一日千里。
那些曾经嘲笑过他的同门,如今都仰视着他,甚至连那些高高在上的长老,都对他赞不绝口。
“萧烬师兄真是太厉害了!”
“是啊,他是我们宗门的骄傲!”
师傅站在人群中,满眼都是自豪和欣慰,“烬儿,你终于出息了……”
“师傅……”
母亲…师傅…
萧烬在梦中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幸福的笑意。
如果那一切都是真的,该多好。
再次醒来时,刺眼的阳光已经照进了屋子。
萧烬茫然地坐起身,看着窗外明亮的太阳,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袭上心头。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身体虚弱得有些可怕,肚子也发出一阵抗议的咕噜声。
“师傅……”
他推开门,哑着嗓子唤了几声,声音干涩得像是在沙漠中行走了几天的旅人。
没有人回应。
原本满怀希望的心,一寸寸地凉了下去。
他又唤了一声,声音里带上了几分颤抖,“师傅……”
依旧是一片死寂。
他踉跄着走出房间,环顾了一圈空荡荡的药园。
“师傅……还没回来吗……”
“为何……还不回来……”
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块,空落落的,那种无助和恐慌,比身上的伤还要让他难受百倍。
他已经三天四夜没有进食了,饥饿感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着他的胃。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像是个垂暮的老人,一步步挪向厨房。
灶台是冷的,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他在碗柜里翻找了半天,只找到两个不知放了多久的、邦邦硬的馒头,还有半锅早就凉透了结成块的白粥。
他没有嫌弃,抓起馒头就往嘴里塞,也不管那馒头硬得差点崩掉他的牙。
粥已经有些发馊了,但他像是个没有味觉的机器,机械地喝着。
“滴答……”
一滴眼泪,毫无征兆地落进了碗里。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眼泪混着那冰冷发馊的粥,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咸咸的,涩涩的,却让他觉得那是这世上唯一的味道。
“汪……”
黑魂犬感觉到了主人的悲伤,它不再像平时那样活泼,而是小心翼翼地蹭了蹭萧烬的腿,发出几声低低的呜咽,尾巴急得直打转,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主人开心起来。
萧烬像是个木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麻木地吞咽着,直到把那半锅凉粥全部喝完。
他走出厨房,站在院子里,定定地看着那间紧闭的主屋。
那里曾经是他的避风港,是他最向往的地方,如今却成了一个巨大的谜团,一个让他不敢触碰的伤疤。
他在那里站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然后,他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小屋,关上门,再次把自己扔到了那张生硬的木床上。
他需要思考。
一夜之间,那个他最尊敬、最爱慕、视如亲母般的师傅,那个总是温柔地叫他“烬儿”的女子,竟然变成了他在幽篁殿看到的那个满脸淫荡、在高潮中放浪形骸的女人。
这巨大的反差,像是一记重锤,将他的世界观砸得粉碎。
“师傅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死死地盯着屋顶那根横梁,脑子里一片混乱。
“若在影石里那一次是为了救我这条废命……那现在呢?现在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难道真的是因为我成为了废人,她才……”
“不……不可能……”他在心里疯狂地否定这个念头,“若真是如此,当初她又何必救我?何必为了我受那般屈辱?”
“难道师傅是在演戏?”
可那样子……
那副沉沦于欲望之中无法自拔的样子,那种从灵魂深处发出的淫叫,那种身体本能的迎合……那是能演出来的吗?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在我昏迷的这五个月里吗?
还是在那之前?
“值了……都值了……一切都值了……”
萧烬的脑海中,突然闪过那天他初初醒来时,林婉柔紧紧抱着他,哭得像个泪人时嘴里喃喃的那句话。
当时他只觉得那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如今再回想起来,却让他浑身发冷。
难道……
难道自己这次能从必死的重伤中苏醒过来,又是师傅付出了这种代价,向那个老畜生换来的?
就像那影石中记录的第一次那样……
“影石?!”
萧烬猛地坐起身,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慌乱地在身上和床边摸索着,终于在枕头下摸到了那块冰冷的、黑色的复刻影石。
他颤抖着把影石捧在手心里,像是捧着一丝希望。
这里面……绝对能解开他的疑惑。
这里面一定有答案!
师傅为什么会在陆长青面前变得如此淫荡,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这里面一定都记录下来了!
他呼吸急促,手指甚至因为过度紧张而有些僵硬。他深吸一口气,向影石注入了一丝微弱的灵力。
“嗡——”
影石发出一声轻鸣,光芒缓缓展开。
最先映入眼帘的,不是那幽篁殿里的罪恶,而是很久以前,他和师傅在这个小小的药园里,那些平凡而温馨的画面。
“烬儿,看,这株‘七叶流苏’开花了,漂亮吗?”
画面里,林婉柔一身绿裙,站在一株淡紫色的灵花前,笑靥如花。
那是他第一次成功种活一株二阶灵草,师傅开心得像个孩子,拉着他在花丛中转圈。
“师傅真厉害,以后这花就是咱们药园的招牌了!”十几岁的萧烬憨憨地笑着,眼里满是对师傅的崇拜。
画面一转。
那是他修炼遇到瓶颈,心灰意冷的时候。
“烬儿,修仙之路本就是逆水行舟,谁没遇到过挫折?只要你不放弃,师傅就一直陪着你,给你最好的丹药,哪怕是把你喂成个药罐子,也要把你喂出来!”
林婉柔一边给他擦汗,一边假装生气地训斥着,可那语气里的宠溺,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画面再转。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小黑还只是个毛茸茸的小奶狗,在泥坑里打了个滚,弄得一身泥点。
“哎呀,你这个脏东西!”林婉柔笑着把它抱起来,放在盛满温水的木盆里,给它洗澡。
“小黑乖,别动哦,一会儿就洗香香了。”
小黑在水里扑腾着,溅了林婉柔一脸水,她非但不恼,反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萧烬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这便是世间最美好的画面。
看着这些画面,萧烬的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那时的美好,如今看来,却像是一把钝刀,在慢慢地割着他的心。
他没有勇气再往下看了。
手指有些颤抖地想划过这片温馨,却不小心触碰到了下一段记录。
画风突变。
陆长青那苍老而狰狞的面孔占据了画面,而那个总是温柔笑着的师傅,此刻正屈辱地跪在他的跨间……
“唔……不要……啊……”
那压抑的呻吟声,如同一根毒刺,狠狠扎进萧烬的耳膜。他手猛地一抖,险些将影石摔落。
他看着画面里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女人,看着她在欲望中沉沦,看着她在羞辱中迎合……
“为什么……”
他的手指颤抖着,正要继续往下翻看,试图找到那个让他绝望又期待的答案。
就在这时——
“咚咚咚……”
一阵沉重的敲门声,突兀地从药园外传来。
萧烬的手猛地一僵,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
是师傅?
是师傅回来了吗?!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了床,连鞋都没提好,跌跌撞撞地向门口冲去。
门,就在眼前。
那扇阻隔着他与真相,阻隔着他与希望的木门,此刻竟变得如此沉重。
他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门闩的那一刻,停住了。
他害怕。
害怕打开门后,看到的不是那个温柔的师傅,而是……那个在幽篁殿里,衣不蔽体、放浪形骸的女人。
害怕面对那个已经让他无法直视的现实。
……害怕看到门外是陆长青那张带着嘲讽的脸。
但如果不打开……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急促。
萧烬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无论如何,无论门后是什么,他都要去面对。
哪怕那是地狱。
“吱呀——”
木门被缓缓拉开。
门外并没有想象中的身影,只有一个穿着噬灵宗内门弟子服饰、脸上堆着虚伪笑容的男人——魏苟。
此人萧烬倒是有印象,修为不大不小,正好卡在练气八层,平日里别的本事没有,偷奸耍滑第一名。
最有名的就是一张抹了蜜似的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没事就给师兄师姐跑跑腿,甚至连几位向来严厉的长老都被他哄得喜笑颜开。
后来更是走了狗屎运,被陆长青破例收为记名弟子,靠着那些赏赐下来的丹药,硬生生把自己那点可怜巴巴的修为给堆了上去。
前些年,他们也曾在宗门比试上碰过面。那时的萧烬三下五除二就把这魏苟打得满地找牙,哭爹喊娘。
“原来是魏师兄。”萧烬的声音冷得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师傅今日不在园子里,请他日再来吧。”
说完,他抬手便要关门,甚至没正眼看魏苟一眼。
“哎!萧师弟,急什么!”魏苟反应倒快,伸手一挡,卡住了要合上的门板,脸上那层皮笑肉不笑的面具稳得很,“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萧烬皱了皱眉,眼底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何事?”
“啧啧,萧师弟未免也太心急了点,也不请师兄进去喝杯茶?”魏苟那双滴溜溜的小眼睛越过萧烬的肩膀往院子里瞟,嘴里还不闲着,“师弟那日和那玄天宗少宗主大战可真是精彩,怎么近几月没见师弟再练功了?可是那日伤势还没恢复啊?来,咱们师兄弟进去细聊。”
说着,他伸出一只手,自来熟地往萧烬肩膀上拍,作势就要往里挤。
萧烬眼神一凝,不动声色地推开那只爪子,淡淡道:“魏师兄,抱歉了。师傅走时命我去采集灵草,我正要出门,恕不能接待了。”
“采集灵草……”魏苟收回手,也不尴尬,反而发出一声阴阳怪气的轻笑,“嘿嘿……萧师弟你欺瞒为兄啊,亏师兄还如此关心你。”
萧烬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魏苟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眼角余光捕捉着萧烬的表情变化,意味深长地说道:“据我所知,林师叔可是三日,都没回来了吧?嗯?”
萧烬的瞳孔猛地一缩,握着门框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用力,指节瞬间发白。
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所有人都知道了吗?
“哎呀,师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魏苟看着萧烬那明显僵硬的身体,眼中的得意之色更浓,“当日那场决赛,为兄可是在台下为你……”
“咚!”
话未说完,一声闷响打断了他所有的废话。萧烬二话不说,一把甩上了门。
门外的魏苟差点被拍了一脸灰,满脸黑线。
“罢了罢了!”他在门外拔高了嗓门吆喝道,“若你不愿去见你师傅,那我可走了!”
“吱呀——”
紧闭的木门,再次猛地打开。
萧烬站在门口,那张消瘦的脸上,五官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微微扭曲,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魏苟。
“你说什么?!”
那一刻,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压迫感。
魏苟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下意识退了一步,随即又挺起胸膛,露出一副胜券在握的笑容:“我说,是你师傅让我来叫你的,说是有事情要找你。你愿意来就来,不来就拉倒,告辞!”
说完,他似乎真不打算再纠缠,转身就走,背影潇洒得很。
萧烬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
师傅……找我?
她不是……
无数纷乱的念头在脑海中炸开,像是一团乱麻。理智告诉他这就是个陷阱,可那个称呼,那个可能,就像是一根无形的线,死死地拴着他的心。
他咬了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一路上,魏苟走在前面,脚步轻快,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走得并不快,始终和萧烬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萧烬沉默地跟在后面,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谁也没说话。
风,带着几分寒意,吹过萧烬单薄的衣衫。
他一边走,一边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
“师傅平日哪怕再晚也会回来……可现在……整整三日未归。”
“这三日难道都在陆长青那里……难道师傅真的和陆长青……”
那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是毒草一样疯狂蔓延,绞得他心口生疼。
“算了……”
他抬头看着前方那个模糊不清的背影,突然苦涩地笑了笑。
“我又有什么资格责怪她?”
若不是那日为了救我,师傅也不至于低三下四的去求那老畜生,被他那样……那样玩弄。
都怪我!都是我!
如果我能再强一点,如果我不是个废人,如果……
可惜没有如果。
“师傅这次唤我去那边,是要将我逐出,不愿再和我有任何关系了吗……”
“呵……呵呵……也是。”
现在的我,又算什么?一个经脉尽断的废物,一个只会拖累她的累赘。我又有什么脸面,再赖在她身边?
“无论什么……这次见师傅最后一面后,我便自行离去吧……”
这是我对她,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体面。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从日头正高走到了太阳落山,魏苟带着他在那些偏僻的小路上七拐八绕,最后竟然来到了噬灵宗后山的一处断崖边。
悬崖边,雾气蒸腾,深不见底。
他终于忍不住了,停下脚步,大声喝问道:“我师傅到底在哪?!你带我来这崖边做什么?!”
前方,正在前行的魏苟停了下来。
他慢慢转过身来,脸上那层虚伪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变了味道,透着一股子阴森森的凉意。
“萧师弟,”他笑眯眯地看着萧烬,像是看着一只已经进了笼子的猎物,“我不是说了吗?带你来找你师傅啊。”
说着,他抬起手,朝着那深不见底的悬崖努了努嘴。
“诺。”
萧烬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顺着他的指示看过去。只见那悬崖边空荡荡的,除了翻涌的云雾和几块被风化的怪石,哪里有半个人影?
“魏苟!”
萧烬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慌与愤怒,大步上前,死死地盯着魏苟的眼睛,“你到底什么意思?我再问一遍,我师傅,到底,在哪!”
“哦?师弟还没明白吗?”
魏苟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把自己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天才”,如今却像个傻子一样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心里那股变态的快感简直要溢出来。
他向前一步,凑近萧烬,用那带着得意的语气,缓缓说道:“你师傅林婉柔,当然在下面等你呢。”
“……”
萧烬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没听到她叫你吗?”魏苟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大到有些狰狞,“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呢,她说……烬儿,你怎么还不来陪师傅?”
“要不然……你跳下去看看?”
“少在这装神弄鬼!”萧烬红着眼睛,双手握拳,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你到底要干什么?说吧!”
“呵呵,师弟还真是有气势呢。”
魏苟站在断崖边,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投射在萧烬身上,脸上此刻挂满了戏谑,语气中满是嘲弄:“不愧是那日敢和林昊叫板的人物,虽然最后也被打成了死狗。师兄我也就是运气好点,靠着小手段混到了个记名弟子的身份,真要论那股不要命的狠劲,可是自愧不如啊。不过……”
他话锋一转,轻蔑的目光在萧烬身上扫了一圈,如同打量一只濒死的蝼蚁:“现在嘛,你也终究是个连灵气都聚不起的废人罢了。可惜,真是可惜了那就快到筑基的修为啊……”
萧烬死死地盯着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咬着牙,一言不发。
“怎么?眼神这么凶,是不服气?”魏苟摊了摊手,一副无辜的表情,嘴角的笑意却愈发阴冷,“既然是废人,就要有废人的觉悟。你到现在不会还天真地以为,你那个‘好师傅’,会真的在意你这么个累赘,甚至为了你跟只手遮天的陆宗主翻脸吧?”
萧烬的身躯微微一颤,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但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用那种仿佛要吃人的目光,死死地锁住魏苟。
“哎,要说我们这噬灵宗啊,功法霸道是霸道,什么都好,偏偏就是缺个顺手的火系玄技。”魏苟摇了摇头,似是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不然哪还需要这么麻烦,直接一把火烧了,毁尸灭迹,一了百了。哪还用得着把你骗到这荒郊野岭来……哦,不对,这也不能算骗。”
他侧过身,指了指那是深不见底、云雾缭绕的悬崖,语气变得阴恻恻的:“毕竟林师叔她啊,还真就在这下面等着你呢。还是师兄我,亲手把她给送下去的……嘿……嘿嘿……”
“放!狗!屁!”
就凭你也能伤害到我师傅。
哎,师弟,我何时说我伤害林师叔了,她是我扔下去的不假,可是…嘻…嘻嘻…
我也是只是受命执行罢了,唉,也是可惜了,林师叔那身子,真是极品中的极品,被那样就给玩废了,老东西也真是不珍惜,那么好的女人,说扔就扔,赏我多好,害我只能吃凉的,妈的。
魏苟自语道。
操,别提我师傅,萧烬一声怒吼,胸膛剧烈起伏,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整个人如同疯牛一般,哪怕毫无灵力,也凭借着多年练出的肉身底子,不顾一切地向着魏苟冲了上去。
魏苟猝不及防之下,竟真的被萧烬这含怒一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面门上。
“砰!”
一声沉闷的肉体碰撞声。魏苟被打得向后踉跄了两步,鼻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他的下巴。
“嘶……你他娘的敢打我?!”魏苟捂着鼻子,眼中的戏谑瞬间化作了狰狞的狠厉。他抹了一把鼻血,看着掌心的殷红。
“去你娘的,废物!”
他右腿猛地抬起,虽只是练气期的灵力用作加持,但对付此时的萧烬已是绰绰有余。裹挟着劲风的一脚,狠辣无比地正正踹在了萧烬的胸口。
“砰!”
这一脚势大力沉,萧烬那早已失去灵力护体的凡人之躯根本无法承受。
他整个人像个破麻袋一样倒飞出去,在空中翻了两圈,重重地砸在五尺开外的碎石地上,激起一片呛人的尘土。
“咳……噗!”
落地后的萧烬,胸口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一块,肋骨断裂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肺部遭受重创,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淤血,猛地从他嘴里喷了出来,溅洒在身前的碎石上,触目惊心。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他张大嘴巴,像一条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却怎么也吸不进多少氧气,只有喉咙里发出风箱般的“赫赫”声。
“哈哈哈哈!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魏苟揉着还有些酸痛的鼻子走了过来,看着在地上痛苦挣扎的萧烬,发出了畅快至极的狂笑,“刚才在药园拍你肩膀时我还仔细探查了一下,原本还不敢全信,现在看来,你是真的一点灵力都没有了!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废人啊,哈哈哈!”
萧烬双手抓着地面的碎石,指尖鲜血淋漓,他艰难地想要爬起来,却被一只覆着微弱灵力的脚,狠狠地踩在了胸口凹陷处。
“这就起不来了?”魏苟脚下碾动,听着萧烬胸骨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咔嚓声,脸上满是变态的快意,“萧师弟啊萧师弟,既然你不让提你师傅,那师兄我偏要跟你仔细说说,你那个平日里装得冰清玉洁的肉壶师傅,是怎么个下场。”
“你!咳……咳咳……”萧烬想要怒骂,却只能咳出血沫。
“给我老实听好!”魏苟脚下再加一分力,踩得萧烬又是一口血雾喷出,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用一双充满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啧啧,从哪说起呢?哦,对了,就从我接手到林师叔的身体……哦不,是尸体,开始吧。”
魏苟蹲下身,凑近萧烬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用一种回味无穷的语气说道:“要我说,老家伙也是够猛的。那么大一把年纪了,玩得倒是够花,手段也狠,活生生把人给玩断了气。玩死了也不管,就那么光溜溜地扔在地上,就像扔一块用烂的抹布,还要让我去给他处理这脏活。”
他伸出手指,在萧烬眼前晃了晃,似乎在描述什么令人兴奋的画面:“我过去的时候,人早就咽气了。就那样赤条条地躺在地上,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青一块紫一块的,全是被那老东西虐待出来的痕迹。啧啧,真是不讲究,好歹拿东西裹一下啊。最关键的是,身上的那些浓精也不擦干净,都干结在身上了,甚至那下面的毛发都黏在一起,硬邦邦的。还是师兄我心善,给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拿块破布包着给扛出来的。师弟,你还不赶紧谢谢师兄我?嗯?”
说着,他脚下再次用力。
“呃……放……屁……你这狗……东西,呃……”萧烬从喉咙里挤出痛苦的呻吟,双目赤红,恨不得生啖其肉,却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那荒谬的话语。
“啧啧,师弟还是不信师兄啊。”魏苟摇了摇头,一脸“你太天真”的表情,从储物袋里摸索了一阵,抓出一团破烂不堪、带着暗沉污渍的衣物,随意地扔在了萧烬的脸上。
那是一件绿色的莲袍裙,已经被撕扯得不成样子,裂口处甚至能看到布料经纬断裂的痕迹;还有一件白色的轻纱亵衣,上面布满了污渍和褶皱。
那熟悉的淡淡草药香气,那是师傅身上常年萦绕的味道,此刻却混合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发酵后的腥膻味,无情地钻入了萧烬的鼻腔。
在那些衣物的关键部位,还沾染着大片大片早已干涸发黄、硬邦邦的浓稠液体,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刺眼。
那是……师傅去幽篁殿时,穿的那一套……
萧烬的身体猛地一僵,瞳孔剧烈收缩,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
“怎……怎么可能……咳……放……放开……”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萧烬的一根胸骨再次被无情地踩断。
“哎,师弟,别急啊,为兄还没讲完呢,你可不许起来。”魏苟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摆,指了指不远处那棵歪脖子枯树,语气悠悠,“林师叔也真是够可怜的,咱们宗本来漂亮女人就没几个,偏偏这么一个极品尤物,就这么死了,也是可惜。那身段,那皮肤,那日你在台上比赛,她在下面给你加油,可真是让我们几个兄弟看的眼都发直了,啧啧……”
他舔了舔嘴唇,眼底闪烁着淫邪的光芒,露出一个极其猥琐的笑容:“所以啊,为兄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嘿嘿……你看那边那棵树,就在那树底下。嘿嘿……我把林师叔运到那儿的时候,身子虽然没反应了,但这肉还是温软的。所以……嘿……”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味着当时的触感,脸上浮现出一抹陶醉:“我一时没忍住,就趁热用了一下。那滋味,啧啧,那对大奶,真是……人都死了,还那么有弹力,手感好得没话说,又软又滑。只可惜那肉穴虽然里面还有点余温,但全是那老家伙射进去的精液,满满当当的,都没地儿下吊了,而且死人也不会夹人,松松垮垮的,插进去也没什么意思。师兄我也就用了几百下,觉得索然无味,就放弃了。”
魏苟俯下身,看着萧烬满脸淫邪地低语道:“最后啊,还是用林师叔那张小嘴给解决的。不得不说,林师叔那舌头虽然不会动了,但那口腔里的软肉,真是嫩啊,裹得那叫一个舒服……师弟,借你师傅用用,射了点东西进去,你不会介意吧?”
萧烬的双眼渐渐失去了焦距,变得空洞无神,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混杂着尘土和血污,在脸上留下两道浑浊的痕迹。
魏苟的话,配合着那些沾满污秽的衣物,以及脑海中那些无法控制的画面,如同万斤重锤,将他仅存的精神世界,彻底砸得粉碎。
师傅……死了?
为了救自己,被那个老畜生玩死了……死了之后,还被这种人……
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世界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杀了我……咳……杀了我……”他嘴唇蠕动,发出的声音微弱得像是蚊呐,那是只有心死之人才能发出的哀鸣。
“哎,师弟你也是运气不好。”魏苟站直了身子,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中带着几分虚假的怜悯,“本来老家伙还想着,把你们师徒俩都收了,弄成一对师徒奴,慢慢玩呢。谁知道他怎么一高兴,下手没个轻重,就把人给玩成了这个样子。”
他叹了口气,:“既然这样,你也就没什么用了。毕竟斩草要除根,那老东西自然也不会留着你碍眼,省得以后麻烦。”
所以也是他让我,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中闪过一道冰冷的寒光。
“杀……杀了我……”萧烬仍旧低声喃喃道,仿佛灵魂已经被抽空,只剩下一具等待解脱的行尸走肉。
“嘿,罢了,天也快黑了,我也该回去领赏了。”魏苟收起笑意,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完全丧失了求生意志的萧烬,“师弟,你九泉之下可别怪师兄心狠啊。毕竟说白了,我也只是一条听话的狗罢了。嘿嘿,你去吧,下面还有你那好师傅陪你呢……”
说完,他眼中杀机毕露,灵力疯狂涌入右腿,抬起脚,对准萧烬那早已凹陷的胸膛,就要狠狠地一脚踩下,这一脚若是踩实了,足以彻底踩碎萧烬本就受损的胸腔!
“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漆黑如墨的影子,毫无征兆地从旁边的草丛中猛地蹿出!
那黑影速度极快,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带着愤怒的咆哮,狠狠地扑向了魏苟那只即将落下的脚!
“哎吆!哪来的畜生!”魏苟发出一声痛呼,满脸的凶狠瞬间变成了错愕与痛苦。
只见一只黑色的灵犬,正死死地咬住了他的右小腿,尖锐的犬齿深深地嵌入了血肉之中,鲜红的血液瞬间染红了他的道袍。
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那声音里并没有半分畏惧,只有不顾一切的凶狠与护主的决绝。
它四只爪子紧紧地抓着地面,整个身子都在用力,仿佛想要直接从魏苟腿上撕下一块肉来。
“呜呜——!”
那是黑魂犬,是那个从幼崽时期就在药园里长大,被萧烬和林婉柔视作亲人的小黑!
它不知何时一直默默地跟在萧烬的身后,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毫不犹豫地冲了出来!
然而,魏苟虽然平日里偷奸耍滑,但毕竟是练气八层的修为,即便被突然袭击受了伤,但反应也是极快。
“死狗!给老子滚开!”
他眼中闪过一丝暴怒,体内灵力猛然爆发,那条被咬住的右腿上,泛起一层浑浊的灵光。
他猛地发力一甩,那股巨大的力量根本不是体型尚不算庞大的黑魂犬所能抗衡的。
“嗷!”黑魂犬发出一声惨叫,小小的躯体如同一只黑色的沙袋,被直接甩飞了出去。
在半空中翻滚了几圈,重重地摔在地上,正好落在了萧烬的身旁。
落地的一瞬间,它因为剧痛而抽搐了一下,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左前肢更是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扭曲,显然是刚才那一下已经被生生摔断了骨头。
“汪……呜呜……”
即便如此,这只忠诚的灵犬却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它挣扎着,那只完好的前腿拼命地刨着地面,用一种近乎爬行的姿态,硬生生拖着受伤的身体,再次挡在了萧烬的身前。
它浑身的黑色毛发根根竖起,那双往日里总是滴溜溜转着充满灵气的黑眸子,此刻却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魏苟,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仿佛在向这个强大的敌人发出最后的警告:想动我的主人,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小……小黑……”萧烬的视野早已模糊,但那熟悉的呜咽声却让他恢复了一丝神智。
他想伸手去摸摸它,想让它快跑,可以前那只温暖有力的大手,此刻却连抬起都不及,只能无力地颤抖着。
“妈的!哪来的野狗也敢坏老子的事!”魏苟捂着流血的小腿,脸色狰狞得可怕。
他看着那只明明已经残废却还要护主的畜生,心中没有半分怜悯,只有被蝼蚁挑衅后的暴虐怒火。
“好!好得很!既然你想陪你的废物主人一起死,那老子就成全你!”
魏苟狞笑着,右手成爪,对着黑魂犬的方向虚空一抓。
体内的灵力疯狂涌动,在空中仿佛凝聚成了一只无形的大手,直接扼住了黑魂犬的脖颈,将它整个提拎到了半空之中!
“呜——!”黑魂犬四肢在空中无助地乱蹬,喉咙里发出嘶哑呜鸣。
那股无形的力量不仅束缚住了它,更是在不断地向内挤压,仿佛一个渐渐收紧的铁笼。
魏苟看着在空中挣扎的灵犬,眼中的残忍之色愈发浓郁。他五指开始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握紧,享受着那种掌控生死的快感。
“这畜生,倒是忠心……可惜,跟错了主子!”
随着他掌心的收缩,半空中的黑魂犬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
“嘎巴——!”
“嗷呜——!!!”
那是脊骨断裂的声音,亦或者是内脏被挤压破碎的声响,听在人耳中,如同一把生锈的锯子在来回拉扯着神经。
“给老子去死吧!”
魏苟玩腻了。他猛地一挥手,那只无形的大手也随之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就像是扔掉一件垃圾一样,他将已经奄奄一息、嘴角大口溢出鲜血的黑魂犬,狠狠地向着那深不见底的断崖——一记重推!
黑魂犬的身躯在空中划过一道凄厉的抛物线,那双渐渐失去光彩的眼睛,至死都还望着萧烬的方向。
“嗷呜——~”
那最后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在空旷的后山断崖间回荡,越来越远,越来越弱,直至……彻底被那无尽的深渊吞噬,再无半点声息。
“小……小黑!!!”
萧烬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用那双已经断裂的手臂撑着地面,像一条蠕动的虫子一样,拼命地向着崖边爬去。
然而,除了那回荡在悬崖间的风声,哪里还有一丝一毫小黑的回应?
这个世上……他仅剩的……唯一一点关于林婉柔曾经温暖回忆的活物……
“啊……”
萧烬的喉咙里发出了一阵仿佛来自于灵魂深处破碎的、绝望的低吼。
那些曾经的温暖画面——师傅笑着给小黑洗澡,小黑在他们腿边蹭来蹭去,他们在药园里一起吃饭的情景……此刻全部化作了最尖锐的碎片,狠狠地刺入了他的脑髓。
没了。
什么都没了。
师傅受辱惨死。
连最后陪伴他的小黑,也当着他的面被虐杀。
“嗬……嗬嗬……”
一阵诡异的笑声,突然从趴在崖边的萧烬口中传了出来。
他缓缓地,用那双早已磨得血肉模糊的手,撑着那具破碎不堪的身体,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的身上,原本那股颓废、绝望的气息,在这一刻,竟诡异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心悸的、浓郁得几乎要化作实质的怨气与死气!
那股气息是如此的阴冷,如此的恐怖,以至于连站在不远处的魏苟,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心中莫名地生出了一股寒意,一时间竟然僵在原地,忘了动作。
那一刻,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在擂台上,即使身受重伤也要如恶鬼般与林昊搏命的萧烬!不,此刻的萧烬,比那时更加可怕!
“呵……咳咳……呵呵……哈哈哈……”
萧烬笑着,笑得身体都在剧烈颤抖,笑得眼角流下了血泪。那笑声从低沉到高亢,从嘶哑到癫狂,在这夜色中显得格外渗人。
“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他仿佛一个彻底疯掉的疯子,在嘲笑这个世界,也在嘲笑自己可悲的命运。
“你……你笑什么?!”魏苟被他这副模样瘆得头皮发麻,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厉声喝道。
他不想再看到这个人了,这份不安让他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切。
“给老子死!”
他一咬牙,再次抬手,灵力凝聚,隔空对着萧烬一握,紧张之下却是没控制好位置,只捏到了另一只手臂!
“咔嚓!”
灵力大手瞬间捏住了萧烬的胳膊。
只听一声脆响,那条手臂就像是一根枯枝,被活生生地捏碎了!
骨头断裂,血肉被挤压变形,整只手臂瞬间塌扁成了一个恐怖的形状,无力地垂了下来。
然而,令魏苟惊恐的是,萧烬竟然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来!
他就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依旧那样站着,那双布满血丝、充满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魏苟,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灵魂的最深处!
魏苟的额头上,不知何时已经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他有一种错觉,此时此刻,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废人,而是一头虽死犹生的恶鬼!
“去死!去死吧!”
恐惧让他变得疯狂。他再次抬起手,准备这次直接对准萧烬的脑袋,彻底解决这个让他感到恐惧的变数。
但就在这时,萧烬开口了。
“魏……苟……”
他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肺部的血块卡在气管里,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砾中磨出来的。但他却说得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陆长青……噬灵宗……”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发出了这辈子最恶毒、最绝望的誓言。
“我萧烬……立下毒誓……”
“若我不死……必化厉鬼……重返人间……”
“灭你宗门……满!门!!!”
这最后两个字,他是用尽全身所有力气嘶吼出来的,仿佛用尽了这具身体里最后一滴血!
说完,根本不等魏苟那只手落下。
萧烬的双脚一蹬,那具残破的身体,向后倒去。
双手如同拥抱什么一般大大张开,眼中带着无尽的恨意与决绝,整个人就这样直直地……向着那深不见底的悬崖,纵身跃下!
“呼——”
夜风呼啸,那道黑色的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连一丝回音都没有留下。
魏苟下意识地向前冲了两步,扑到崖边向下看去。
除了翻滚的云雾和深邃的黑暗,哪里还有半点萧烬的影子?
“死……死了吧?”
他喃喃自语道,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着。
他在崖边足足站了一刻钟,直到确信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就算是筑基修士也绝无生还可能,更何况是一个灵力尽失的废人,他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那层细密的冷汗,看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黑暗,狠狠地啐了一口。
“妈的!死都死了,还吓唬老子!”
哪怕嘴上骂着,但他转身离去的步伐却显得格外匆忙,甚至带着几分仓皇,仿佛身后那片黑暗中,真的有一双怨毒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一样。
空荡荡的断崖上,只剩下几滩殷红的血迹,还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惨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