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阈 - 第20章 守夜人

——Nightmares?

Perfect. Fear is the best adhesive. Let me be the one to chase away the ghosts… and replace them with myself.(噩梦?完美。恐惧是最好的粘合剂。让我来驱散那些鬼魂……然后用我自己取而代之。)

凌晨三点一刻,半山豪宅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蛰伏在浓重的夜色中。

唯有二楼书房的一盏落地灯还亮着,在抛光的深色木地板上投下一圈孤寂的光晕。

张靖辞并未入睡。

面前的iPad屏幕上,是一份关于“野火创意”核心资产评估的加密文档。

那些红色的数字和赤裸的财务漏洞,在他眼中是一场即将收网的狩猎。

然而,屏幕顶端突然弹出的智能家居警报,让他滑动的指尖微微一顿。

【Bedroom 2:Abnormal bio-data detected.(次卧:检测到异常生物数据。)】

心率飙升至120,呼吸频率紊乱,体动频繁。随后,房间的灯光被手动开启。

张靖辞抬眼,目光穿过虚空,仿佛能直接透视到那个房间里正在发生的慌乱。

Nightmare.(噩梦。)

Or perhaps…a memory trying to claw its way back?

(或者……一段试图爬回来的记忆?)

他没有立刻起身。

而是静静地盯着那个跳动的心率数值看了几秒,直到那条红线开始缓缓下降,却依然维持在一个焦虑的高位。

她没睡,也没出来,更没有给他打电话。

她在忍耐。独自一人,在恐惧的泥沼里挣扎。

张靖辞合上iPad,发出轻微的“啪”声。他站起身,甚至没有去整理身上那件略显宽松的深灰色丝质睡袍,赤脚踩进了一双软底拖鞋。

这正是他需要的时刻。恐惧会让人变得软弱,而软弱,是依赖的温床。

走廊里铺着厚重的羊毛地毯,吸纳了所有的脚步声。

张靖辞走到那扇紧闭的房门前,并未急着推开。

他侧耳倾听,隔音极好的门板阻隔了大部分声响,但在这个万籁俱寂的深夜,依然能捕捉到那一丝极其压抑的、仿佛溺水者般的抽泣声。

那声音细若游丝,却像某种信号,精准地连接到了他的掌控欲。

他抬手,修长的手指在门板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两下。

“笃,笃。”

没有等待回应,因为他知道此刻的她大概率发不出声音。手掌下压,金属门把手转动,房门无声滑开。

室内的景象映入眼帘。

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光线昏黄而暧昧。

那个纤细的身影蜷缩在床中央,裹着被子,像是一个自我封闭的茧。

听到开门声,那个“茧”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却不敢回头,只是更深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后一道防线。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那是冷汗、恐惧,还有某种属于少女卧室特有的甜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张靖辞没有开大灯。他反手关上门,将走廊的黑暗隔绝在外,也将这个私密的恐惧空间变成了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孤岛。

“还没睡?”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深夜特有的沙哑与松弛,没有平日里的威压,听起来甚至有些慵懒。

那个身影僵住了。

过了好几秒,被子才慢慢滑落一点,露出半个乱蓬蓬的脑袋和一双红肿如桃的眼睛。

她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眼底的惊恐肉眼可见地凝固,随后化作一种难以置信的、混杂着羞耻与渴望的复杂神色。

“……大哥?”

声音哑得厉害,带着明显的哭腔。

张靖辞并没有直接走到床边。

他停在离床两步远的单人沙发旁,这是这几天在医院养成的习惯——保持一个既能掌控全局又不至于让对方感到压迫的安全距离。

“智能系统报警说你心率过快。”

他指了指墙上的温控面板,给自己的出现找了一个无可辩驳的理由。

“做噩梦了?”

他的视线平静而深邃,像是一汪深潭,能包容所有的慌乱与不安。

星池张了张嘴,似乎想否认,但那双依然在微微颤抖的手却出卖了她。她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牙齿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了一丝铁锈味。

那个梦……那个充满着背德、情欲与暴虐的梦,那个男人的触感、气息、还有那句“你是我的”……在她的大哥面前,这些肮脏的画面简直就像是一种亵渎。

“我……我没事。”她撒谎,声音虚弱得连自己都骗不过,“就是……有点冷。”

“冷?”

张靖辞挑了挑眉。中央空调恒定在24度,这个借口找得实在拙劣。

但他没有拆穿。

他迈开步子,走到了床边。

这一次,他没有坐椅子,而是直接在床沿坐下。

床垫随着他的重量微微下陷,那个蜷缩的身影不受控制地向他这边滑了一点点。

“手伸出来。”

命令的句式,却是温和的口吻。

星池迟疑了一下,还是从被窝里探出一只手。那只手冰凉湿冷,掌心全是汗。

张靖辞握住了那只手。

他的手掌很大,干燥,温暖,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度。

他没有嫌弃那层黏腻的冷汗,反而用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传递着源源不断的热度。

“手心全是汗。”

他低头看着那只在他掌心里显得格外娇小的手,语气平淡地陈述事实。

“在梦里被人追杀?”

这只是一个试探性的玩笑,试图缓解她紧绷的神经。

却没想到,这句话像是触动了某个开关。星池猛地抽了一下手,虽然没抽出来,但那个激烈的反应足以说明一切。

不是追杀。比那更糟。

张靖辞眼眸微眯,某种敏锐的直觉让他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羞耻感。

Not a chase. A violation.(不是追杀。是侵犯。)

Who was it? Classic?(是谁?经典?)

即使在梦里,那个废物依然阴魂不散。

一股无名的戾气在心底翻涌,面上却维持着无懈可击的平静。他反手扣紧了她的手,不让她退缩,身体微微前倾,那股雪松冷香瞬间笼罩了她。

“看着我,星池。”

这一次,不再是商量,而是不容置疑的引导。

星池被迫抬起头,撞进那双深邃的黑眸里。那里没有审视,没有责备,只有一种定海神针般的沉稳。

“梦都是反的。那是大脑在清理垃圾文件时的副作用。”

他用一种极其笃定的语气,开始拆解她的恐惧。

“你脑部的淤血还没完全散,神经递质活跃,会制造出一些……荒诞、甚至可怕的幻象。这是生理反应,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什么预兆。”

他伸出另一只手,拨开她被汗水打湿贴在脸颊上的乱发,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擦拭一件珍贵的瓷器。

“那些人,那些事,都是假的。”

“只有现在,坐在这里抓着你手的人,是真的。”

“懂了吗?”

星池的手被他牢牢握住,那滚烫的温度和不容置疑的力道,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从冰冷恐惧的深渊里打捞出来。

可是,这种被牢牢握住、无法挣脱的感觉,也让她的心脏以一种不同的方式,狂跳起来。

太近了。

大哥的气息,大哥的体温,大哥专注的目光,从未如此清晰而强势地笼罩着她。

在残留的、属于“出国前夕”的记忆里,大哥是遥远的、严肃的、不可触碰的权威象征。

她敬他,畏他,甚至带着一点少女时期隐秘的、早已被判定为错误而决心淡忘的悸动。

但那都是遥远的、模糊的。

绝不是现在这样——深夜,卧室,他穿着睡袍坐在她的床沿,握着她的手,替她擦汗,拨弄她的头发。

这种距离感和接触方式,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侵略性,让她本能地感到一丝生涩和不适。

那是一种被越界的警觉。

他不该靠这么近。他……不是这样的。

可是,当她想抽回手时,他加重的力道和那双深邃、不容拒绝的眼睛,又让她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而当他说出“梦都是反的”、“只有现在,抓着你手的人是真的”时,那沉稳笃定的语气,又像是有魔力一样,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一点点抚平。

他的气息很好闻。

不是梦里那个模糊男人身上张扬的、带着烟酒味的木质香,而是冷冽干净的雪松味,混杂着一丝家里常用的高级沐浴露的淡淡清香。

这股气息强势地驱散了噩梦残留的黏腻感,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又心慌的洁净感。

他的手掌干燥温暖,指腹和掌心带着薄茧,那是常年握笔、或者从事某些她不知道的活动留下的痕迹。

这粗糙的触感摩擦着她冰凉敏感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她想躲避这种陌生的、带着男性荷尔蒙的触碰,身体却像被定住,甚至……在他指腹无意识摩挲她手背时,一股细微的、陌生的酥麻感顺着脊椎悄悄爬升。

他在看她。

不是以往那种审视的、评估的目光,而是一种极其专注的、仿佛她是世界上唯一重要之物的凝视。

那双平时总隐藏在镜片后、冷静锐利的眼睛,此刻褪去了所有防备和伪装,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关切?

也许是错觉。

但这种被如此专注地看着的感觉,让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她想起梦里那个男人模糊的轮廓,想起那种被占有的、令人窒息的快感,又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不行,不可以把大哥和那种肮脏的梦联系在一起!

可是……可是为什么,大哥此刻带给她的感觉,虽然与梦里的暴虐截然不同,却同样强烈,同样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掌控力?

他说的话是那么有力量,轻而易举就否定了她恐惧的根源。

他说他是“真的”。

是的,此刻他的体温是真的,他的声音是真的,他带来的安全感也是真的。

那些恐怖的梦,那些令人作呕的、关于“哥”的背德纠缠,在他的声音和触碰下,似乎真的开始褪色,变成了遥远的、模糊的幻影。

理智告诉她,这种深夜的、近乎亲昵的接触,似乎有些不妥。但情感上,她像溺水者抓住浮木一样,根本无法放开这唯一的、坚实的安全感。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比如“谢谢大哥”,或者“我好多了”,但喉咙像是被堵住,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眼神有些狼狈地避开了他过于直接的注视,却又忍不住贪恋那份温暖,指尖蜷缩了一下,几乎是无意识地,反过来轻轻回握了一下他宽大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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