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娘来自合欢宗 - 第16章 偶遇小白

自那晚不欢而散以后,元晏再未主动寻过景澜。

她在无渊峰桃花林,日复一日地消磨时光。

而他常驻苍梧峰戒律堂,只在需要回峰处理宗务时才会归来。

如此一来,偌大山峰,两人当真是完全见不到。

唯有在偶尔需要什么东西时,她才会用纸鹤写几个字传去。

他也识趣,除非收到她的召唤,否则绝不在她面前出现。来了也是全程垂着眼,公事公办,办完即刻告辞。

元晏有时会觉得可笑,他们这般相看两厌,究竟是谁更嫌弃谁。

她觉得他迂腐古板,满口教条,多看一眼都觉得晦气。

他大概也认为她轻浮散漫,不配做云澈的道侣,也搅扰了此地的清静。

也好。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温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元晏闲得发慌,偶尔会深入桃林去试试剑阵。

阵中数十柄古剑倒插于石,唯有剑心澄澈才能引动。

她进得去,却无法深入,只能在外围走上几圈,再悻悻离开。

幸好还有司空月。

这姑娘话不多,却细心,做事也妥帖。

元晏上次春梦后得知让司空月等了许久,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便向景澜多要了一个食盒。

之后,两人的送饭流程就简化成:司空月每日清晨将备好的餐食放入院门外特制的食盒,元晏自取食用,次日司空月再来带走空盒并放入新的。

省去了等待的时间,彼此都自在。

偶尔,司空月来送取食盒时会和元晏碰上。

她总是立刻行礼问安。

元晏闲极无聊时,便随口向司空月借过几本最基础的丹经药典,权当闲书翻看,打发打发时光。

合欢宗虽然主要钻研双修,对于丹药一道也涉猎颇深,尤其擅制些助兴温养的方子。

元晏看着倒也有些趣味,遇到看不太明白的,也会随口问两句,司空月便如蒙大考,认真又紧张地作答。

这样问一句,答一声,借本书,送个食盒,日复一日,倒也成了元晏在这无渊峰上的日常。

除此之外的乐趣,便是时不时地去看素离练剑。

素离是个实心眼的孩子。

和她比试后的第二天,便如约出现在桃花林,绷着一张俊脸,向她讨教剑法。

元晏起初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当了真。见他这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她也就顺势隔三差五来这桃林。

说是指点,她却并不十分上心。

大部分时间,她只是随机挑一棵看得顺眼的桃树倚靠着,看他将一套剑法练得杀气腾腾。

剑光如雪, 凌厉破风。

素离全神贯注的劲儿头,偶尔会刺破时光,让元晏恍惚瞥见那个久远而模糊的影子。

他的天赋确实极好。

若只论剑法的高下,沉浸此道、心无旁骛的他,或许早已胜过荒废多年、心思芜杂的她。

她所依仗的,不过是多活了些年岁,被迫看过更多人情世态,因而磨砺出了一双过于挑剔的眼睛。

能看破关窍,指点迷津,却未必能够以剑破局。

剑之一道,他注定会越行越远,而她,大概会永远困在当下,踟蹰不前吧。

每当这份情绪翻涌得太甚,她便强迫自己去看天际聚散的流云。

偶尔心底压抑的东西蠢蠢欲动,她就用合欢宗的灵巧身法,亲自下场与他过上几招。

再信手折一段桃枝,精准点向他转腕或提膝时微不可察的凝滞。

百年光阴,即使虚度,也总教会人如何看穿表象,直指内核。

素离竟也真能领会,剑招肉眼可见地洗去几分毛躁,多了些许沉稳。

只是这少年对她的态度,却一日日变得古怪。

最初几日还好,虽然拘谨,但至少能正常练剑。

后来她稍微靠近一些,只是调整他握剑的姿势,有时不经意拂过了他的手腕。那少年便从耳根红到脖颈,连剑都差点握不稳。

元晏觉得实在好玩。于是,指点得越发频繁,动手动脚也愈发理所当然。

素离从最初的抗拒躲闪,到后来强作镇定地接受,直至最后破罐破摔,自暴自弃地任由她摆布。

他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总让元晏笑得眉眼弯弯。

她实在太无聊了。

逗逗这个纯情的小徒弟,看他红着脸手足无措,能让她暂时忘记一些过往。

素离练剑时越来越难以集中精神。

眼角余光总会不受控制地瞥向云澈小院的方向,看她今天有没有来。

她若不在,他便觉得这林子空落落的,连剑都练得没滋没味,整个人提不起劲来,剑招也松散了几分。

她若在场,他又浑身不自在。

即使她什么都没做,就只是懒洋洋地倚在树下,他也会心跳失序,一套剑法使得错误百出。越是出错,越引来她更近身的“指导”。

如此恶性循环下去,素离每回练完剑都神思恍惚,好多次险些撞上树干,睡也睡不好。

有一次他清早御剑去离火峰练武场,直接一头栽进了山腰的小溪。

冷水浸透衣衫,他只觉得浑身燥热难解。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只能试图用更刻苦的练剑来压制那些翻滚的念头。

然而毫无用处。

他只能在心中一遍遍告诉自己:素离,你不能这样。你不可以这样。

然后第二天,继续来桃林练剑,期待她会不会出现。

如此过了七八日。

元晏照旧取回食盒,在梅树下用了早膳,正思忖着是去桃林还是继续翻看丹经时,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声猫叫。

抬头便见老梅树的枝桠间,蹲着一团雪球似的小家伙。通体没有一根杂毛,碧蓝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正弓着背,炸着尾巴毛,冲她哈气。

元晏瞧着有趣,从袖中摸出一粒灵宠丹,蹲下身,将丹药托在掌心递过去。

这还是万兽山庄的赢宣给她的。那个男人啊,什么都舍得给。他们相处的大部分时间是愉快的,直到……算了,不想了。

也正是为了躲他,她才遇到了云澈。又阴差阳错,来到这天玄宗。

小白猫警惕地嗅了又嗅,犹豫再三,终究抵不住诱惑,小心翼翼地吃了。丹药入口,它那副凶巴巴的模样很快消失不见。

小白舒服地眯起眼,不住发出“咕噜”声,绕着元晏的腿亲昵地蹭来蹭去,蓬松的大尾巴高高翘起,尾尖还勾着她裙摆。

它还就地打了个滚,露出柔软雪白的肚皮,四只小爪子在空中轻轻抓挠,碧蓝的眼眸湿漉漉地望着她,哪还有半点方才的威风,全然是个娇气又粘人的毛团子。

元晏被它逗笑,伸手揉了揉它暖烘烘的小肚子,小家伙便顺势抱住她的手指,用牙轻轻啃咬,玩得不亦乐乎。

元晏向来喜欢动物。

在合欢宗时,宗门严禁弟子私养灵宠。

合欢宗弟子修的是媚术和双修之道,重在惑人心。

对宠物怜爱愈深,对人情欲愈淡,会影响对术法的掌控。

她只在年少时,偷偷驯养过一只野狐,喂食梳毛,对着它说些年少心事。

后被察觉,那点微末的快乐便如朝露般散去了,只余下空落落的念想。

这一玩,便忘了时辰,直到月色洒满庭院。小白团子彻底赖上了她,扒着她的衣袖,“咪呜咪呜”叫着,就是不肯走。

元晏看着这团窝在自己怀里、睡得四仰八叉的小雪球,有些无奈。

这显然是谁家的灵宠,丢了这么久,主人该着急了。

她想了想,折了只纸鹤,在翅膀上简单写道:有只白猫跑我院里来了。

纸鹤扑棱着翅膀,消失在夜色里。

不多时,一道剑光破空而来,在院门外稳稳落下。

景澜站在月光里,道袍纤尘不染。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元晏身上,随即看到她膝头那团醒目的白,明显顿了一下,眉心又紧簇。

月华如水,梅影斑驳。

元晏抱着猫坐在廊下, 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猫儿的背毛,她自己垂落的发丝与猫儿雪白的绒毛,在月光下泛着相似的光泽,竟神奇得极为和谐。

景澜在门口静立了片刻,见元晏完全没注意到他,才出声提醒:“师娘。”

“来了?”元晏抬眼,举了举怀里的小家伙,“正好,你把小白带走吧,帮它找找主人。不知是谁家的,跑我这儿赖一整天了。”

景澜盯着在她怀中惬意地翻了个身的小猫身上,静默一瞬,才开口道:“不必寻了。”

他抬眼,目光与元晏相接,平静无波:“它叫‘灵照’。”顿了顿,又补上后半句:“是弟子所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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